我是一个读过很多诗的人,古今中外的情诗也都在我的研究视野之内,黄殿琴女士的爱情诗是我所喜欢读的,记得大约在86年前后,我偶然读到她的一本爱情诗集时,感觉是那样的清新和纯真,她写下的那些感情,显得那么美好和深切,感觉到她的诗来自她的生活和性灵肺腑。
那时候我深困在一桩灾难打击里走不出来,每日每时都沉浸在类似于陈梦家所写过的那种忧伤里:“年年圣诞树上银亮的烛光,/为你它温溶着昏暗,悲伤。”我那时仿佛已经与世隔绝了,生活在情感的坟墓里。正是在那些日子,黄殿琴的诗告诉我人世还是值得留恋的,人间还有憧憬与好梦,生活还照样不断盛开青春之花。
事过十多年,黄殿琴要我为她的爱情诗集写序,我正因为十多年前的一些记忆而同意了。我在电话里问她:你这些写于“多梦时节”的诗,对于你自己,起了什么作用?她回答说:培育了一种内心境界,至今受益;点点滴滴地培育了内心世界的纯净,十多年过去了,可状态依旧,憧憬永恒。
黄殿琴是一个话很少的人,我为她所说这些不多几句话而感动。黄殿琴在这些年的工作和人生状态,身处商业大潮而不染,而且不断地创作出有体验、有深度的诗来,这不能不说写诗培育了她的素质和人生境界,这是很值得诗坛注意的。
难能可贵的是,黄殿琴这些诗写得相当真实,我的意思是说,从艺术真实的角度看,她诗里对爱情的体验与理解,很值得诗坛注意。写爱情诗通常有两种倾向:其一是爱情至上,其二是情欲至上。这两种倾向在当前恐怕也仍然存在,只是有了新的面目、新的名称。前者把爱情的重要性捧上了天,把爱情写成生活的中心和全部,诗人是情种,而且只有自己才是情种,一旦失恋,就要死要活,一哭二闹三上吊,感伤到了极点。这些诗误导了好些少男少女,信以为真,其实作者的感情并不都是真的。后者在80年代后期以来泛滥得很,写生命、情欲、本能和性,成为时髦,认为爱情根本不存在,是一种纯粹用词语建构的东西,是一种文化幻想,是想象中的文学故事,是五、六个世纪前,一些百无聊赖,沉缅于华丽词藻的文人,放进人们头脑中去的幻象。简单说来,这种情欲至上的诗以为只有性没有情,爱啊情啊的抒诉,不过是实现情欲的一种手段,仿佛是猫的叫春。在这样的背景下来看黄殿琴的爱情诗,就深感她的真实特别可贵。她的诗没有那种矫情与感伤,更没有把欲望来替代情感,在这两方面她的诗都可谓是纯净的,然而,又情感充沛,跳动着活泼的生命感。
黄殿琴情诗的审美理想和爱情模式,不是潘金莲式的,不是罗丽塔式的,而是李清照、苏小妹(假如苏东坡真有这个妹妹的话)一类才女式的。这也就是传统文化的圣人孔子所说“发乎情,止乎礼”吧。与此相对照的是,80年代后期以来,特别是1992年以来,人欲横流,“熟悉又熟悉的身体,/陌生又陌生的眼神”,一杯水主义,“一会儿,就一会儿”的短促,正如弗洛姆所说,与弗洛伊德时代不同,现在是性反过来压抑和窒息了爱情。在这种背景上,我想说黄殿琴的诗犹如一阵清爽的风,很多读者都会同意的吧。
与此相联系,黄殿琴的诗歌艺术也是很纯正的:“如果我站在不应该站的地方/我知道将不会生长我的诗歌”。她的情是骄矜的:“所有张开的帆无异于亵渎”。然而她的声音又是热烈的:“野菊以一簇簇花朵使歌声燃烧”。她的情诗因体验深而对生活有所发现:“如此生疏的喜悦/就是爱情的火焰”,这里所说“生疏的”,也就是新鲜的,是从生活里发掘的,甚至是“千顷青色的波涛经过痛苦”而后方获得的。可以把她所说“在夜里采摘阳光”看成是她写诗的方式。她的创作过程是这样开始的:“平安而明媚地走向水中/被水的火焰吞没”,因此她的诗是那样柔顺而多情。直接继承我国古典诗歌温柔敦厚,乐而不淫、怨而不怒的伟大的传统。
爱情是诗的永恒主题,但是爱情到底是什么,这问题却是很难正确回答的。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者认为:爱是对人类进步的激励,是社会文明的动力,它给万物注入生命,并教化人们如何生活,是天地间普遍存在的力量和灵魂,它使宇宙万物变得柔和,是天和地之间最灵敏的枢纽。在此基础上,当代西方科学家作了进一步研究。西方科学家看到:爱情是一种立足于进化、生理和化学基础上的情感,它的产生可以追溯到400万年前。在人类的早期,由于人类从四肢爬行进化到了双腿行走,这一变化使人第一次让同类完整地看到自己,每个人都具有了前所未有的独特魅力。当双方相互凝视对方的眼睛,大脑中的精神变化第一次通过血液输送到血管里,使他们面露憨笑,手心出汗,浪漫的爱情就开始绽开了萌芽。外貌和个性魅力在整个人体中起着极重要的作用。爱情使男性和女性成为长期的伴侣,这时抚养孩子至关重要。在野外的草原上,单靠一个人又带孩子又要搜索食物是艰难而危险的。西方文化坚信,真正的的爱情是至挚不渝的,然而大自然却显然有意让感情在4年左右消失。在原始时期,男女双方留在一起的时间刚好只够让一个孩子度过婴儿时期,然后,他们又重寻新的伴侣,一切从头开始。根据今天的离婚统计来看,结婚4年后离婚率最高。如果有了第二个孩子,夫妻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会更长一些。如果按照大自然的设计,爱情并非永恒的,那么,它也不是独占的。哺乳动物对自己的配偶忠贞不二的不到5%。从最早远的时候,一夫一妻的人类就在暗中结交外遇。偶然的放纵,增加了传给下一代新的基因的机会。
总之,爱情是美好的,也是重要的,当然问题也不少,爱是什么本身就成了问题。然而,对于每一个人来说,爱情是一桩体验和感受的事情。且让我们从诗里去看黄殿琴对于爱情的体验和感受吧,同时让我们思考人类在爱情里的艳遇和宿命!